无标题笔记
01
我从不断上涌的黑暗中醒来。
疲惫又清醒着。
指针移动的声响在黑暗中像不断发生的细小爆炸，不太大声又不能忽略。
啪嗒。啪嗒。
我想我该换一个电子钟。
越是失眠越是表现得嗜睡。
人总是矛盾可憎。
胡思乱想的脑子里难以克制地涌上那些话，就像突然打通的井口的水。
难以克制地上涌。
“我喜欢你的直率。”
“你说话从不顾及我的感受。”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对不起，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
我是笨蛋。
目前为止，我的人生就在反复重复中度过，回忆起来尽是失败。
偶然抬眼望去，漆黑的夜晚里，路灯下的树枝上堆积着积雪。
“哇！下雪啦！”
“冷死了！”
“我要拍一张！”
“根本拍不到嘛！虽然眼睛看得见。”
“诶？”
“什么？”
“哪里什么时候开了一个咖啡馆？”
“这两天吧？”
“喝咖啡不？”
“随便。”
门外两个女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我的咖啡豆还在机子里翻搅，我有些后悔没有拉上门帘。
她们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我突然有些奇怪，往门口那瞄了一眼。
……忘了挂停业牌子。
咖啡豆在研磨机奋力挣扎着，发出沙沙地摩擦，咔吧咔吧地碎裂，最后落入玻璃瓶里变成了碎细的粉末。
我朝着准备推门而入的两人摆了摆手，喊了一声:“今天不开业！”
推门推到一半的女生显得有些尴尬，她小声地和旁边的女生说:
“今天好像不开业欸？怎么办？”
“不是有人吗？”
是是，但是我不想开。
“但是她说……”
“啊……”
就是这样，快走吧。
“明天再来吧？”
明天也不开门。
02
“你咖啡喝的太多了吧……所以你总是失眠。”
我一时找不到词语反驳，不是因为无法反驳，而是失眠导致的思维迟钝再加语言匮乏，只好愤愤不平地又低头喝了一口。
啊，太酸了。
失败的棕黑色液体在舌尖口腔来回翻滚。
等到我艰难地咽下那口酸涩的苦水时，才想到反驳的理由——
但是太晚了。
我总是错过那种“最佳时期”。
所以方便面是作为油炸食品使人发胖还是垃圾食品使人营养不良？
简直是强词夺理。
我决定停止自我折磨，抬起头看向对方。
“你好烦啊……”
“喂——到底是谁让我来的……”
“这到底是谁泡的咖啡啊——难喝的要死！”
“不是你自己吗……”
“话说……晚上有约吗？”
“这个嘛……”对方露出了难色。
“行了行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后天咱们约？之前那家猫咖啡你不是喜欢吗？”
才怪。
只是我的人设喜欢。
人设人设人设。
我为什么非要坚持这种东西。
我既不是什么咖啡上瘾患者，也不是小动物痴狂症。
咖啡既不会让我愉悦，也不会让我失眠。
“我说你啊……”她突然出声，一只手托着腮帮子，歪着头，另一只手搅动她手里的饮料。
晶莹的椰果在淡粉色的液体里飞转，它们被一阵漩涡掀起，上升，翻转，迟迟不肯落下。
“……真是令人羡慕啊。”
什么？
我想到这句话的瞬间同时也问了出来。
“我说你。”她重复了一遍，但我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
“你好像谁都不会讨厌，一直都是这样，这样多好，又不会难过，也不会失望。”
是了。
我的人设。
我既不会讨厌谁，也不会喜欢谁。
不啊……我是喜欢你的。
我是喜欢你的。
一阵突然而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神游，我朝着门口望了一眼，明明拉好了窗帘也挂上了休息的牌子。
又是一阵敲门声。
好烦……谁啊……
我郁闷地扯开窗帘。
啊，是昨天的女生，今天只有一个人。
“今天不开门！”我指了指门上挂着的休息的牌子。
她依然置若罔闻，急切地敲门。
什么人啊这是！
我们就这样僵持在玻璃门的两边，一边天寒地冻，一边温暖如春。她嘴里的白气，呼吸的白气，混做一团拍打在玻璃上。
水雾起了又散，散了又起。
突然不远处几个路人好奇地望向这里。
“原谅我吧！”
突然地，女生非常大声地喊了一句。
什么？！
我惊讶地看向她。
她还不停。
“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你听我解释！”
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一口气几乎咽过去，还好之前去健身房的成果还在，趁着围观的路人有增多的趋势之前，我赶紧打开门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一把扯了进来。
进门的瞬间她突然爆笑起来，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撑着膝盖笑得全身颤抖。
我却在刚才那番莫名其妙的惊吓中还没缓和过来，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女孩。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气急败坏地说。
等她笑够了，我才发现烘焙的时间已经过久了，本身只需要浅烘的豆子已经由青色变成了焦棕色。
虽然如此，香气依然从烘焙机流溢了出来。
我手忙脚乱地关上机器。
挫败地叹了口气。
“好香。”她说。
“我也想喝一杯。”
我忍住脾气，走到橱柜里取了一包速溶粉，故意灌上半杯半凉不温的温开水。
可怜的咖啡粉末就这样尴尬地漂浮在淡棕色液体上，不上不下地。
“五块钱，不用谢。”
她看了看那杯咖啡，又看了看我。
“……欺诈消费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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